《西西弗神话》,是我前往上海的路途上,飞机上,正式打工前,看完的第一本书。
忘了是怎么知道《西西弗神话》的,也许是全国同名书店的印象,也许是在此之前我就看过加缪的《局外人》、《鼠疫》。
我依然记得的是,第一次拿到这本实体书的感觉:在四川图书馆,被当时无业游民的我使用图书馆的搜索引擎定位到哲学分类的书架。绿色的封皮,比巴掌大不了多少,正好可以放在我的羽绒服口袋里。一眼就喜欢上了。
那时我看它总是看不完,断断续续,读的不知所云。我知道全书在描述荒诞、荒诞感、荒诞人、自杀。但总是抓不住加缪文字背后的深意,读来读去都像是文字在眼前闪过,并没有交流。
所以,这本书被我在四川图书馆借阅了一次又一次。借阅记录打印出来的纸条一张又一张放在我的钱包中。
终于有一天,我想,要不骗骗图书管理员,这本书被我弄丢了,交点罚款“买下来”好了。我预谋好说辞,来到图书馆前台,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。
工作人员说:“建议你还是找一找,否则要赔偿的,或者你可以买一本同样出版社的该书给我们。”
我说:“没事,请问要赔偿多少啊。”
工作人员说:”五倍赔偿。“
我说:”谢谢,那我再回去找找,应该能找到。“
我后来又在家乡的书店买了一本,不是同一个出版社,翻译不相同,大小也放不了我的羽绒服口袋了。终于在来到上海的飞机上,我硬着头皮看了三分之一。
在正式打工之前,看了剩余的部分。囫囵吞枣的看完了第一遍《西西弗神话》。
对了,我还买过《西西弗神话》英文版,至今仍在我哥哥家的书架上。有机会,再看一遍纯英文版吧。
真正严肃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,那便是自杀。判断人生是否值得,就是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。
自杀,在一定意义上,如同在情节剧中那样,就是承认了,就是承认自己跟不上或者不理解生活了。
情愿死亡就意味着确认了——即使本能地确认了这种习惯的可笑性,确认了活在世上缺乏深刻的理由,确认了每天这样躁动的荒谬性,毫无必要受苦受难。
反之,那些自杀的人,则往往确信了生命的意义。
弄虚作假赋予人生以某种意义,同时也背叛了人生。
人自杀就因为获得不值,这无疑是一条真理,但这不言自明,因而很贫乏。这种对人生的侮辱,这种对人生的彻底戳穿,难道是源于人生根本无意义吗?难道人生荒诞就要求人通过希望或自杀逃避人生吗?荒诞就导致轻生吗?
深挚的情感犹如伟大的作品,总比有意表达出来的蕴含更多。
同样道理,一种低调、一些心中难容的情感,也会因其激发起来的行为,因其假定的精神姿态,总能部分地暴露出来。
唯有表象可以量化,氛围可以感知。
但凡伟大的行动,但凡伟大的思想,都有一个不起眼的开端。
智慧的反面,即盲目的理性。
荒诞将人与世界捆绑在一起,正如仇恨,唯有仇恨能把世人联系起来。
荒诞被承认之时起,就是一种激情,最撕肝裂胆的激情。
然而,我们的时代却重又出现这些荒谬的体系,千方百计地让理性蹒跚而行,就好像理性真的在一直往前走似的。
唯一的现实,就是人在各个阶段的“思虑”。对于迷失在世界和自身迁徙的人来说,这种思虑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忧虑。不过,这种忧虑一旦意识到了,就会转化为惶恐,清醒者永久的氛围。
“最可靠的缄默,不是三缄其口,而是开口说话。”
三缄其口:形容说话极其谨慎,不轻易开口(缄:关闭)。
一边是人的呼唤,另一边是世界毫无理性的沉默,这两者对峙便产生了荒诞。
非理性、人的怀旧眷恋,以及由这两者冲撞而产生的荒诞,这就是人生悲剧的三个特点,而人生悲剧,势必同一种生存成为可能的全部逻辑一起收场。
大家转向上帝,只为获取不可能得到的东西。至于办得到的事,有人就足够了。
这个上帝的伟大,就在于他不合逻辑。
荒诞如果存在,那就存在于人的世界中。
非理性的陶醉,加之心醉神迷的使命,便使一种透亮的精神从荒诞脱颖而出。
对一种荒诞精神来说,理性毫无意义,理性之外什么也没有。
我们知道,只有在一种平衡中,荒诞才显示价值
荒诞反而是平衡的一部分。
完全否定理性并无意义。理性自有其程序,相当有效。理性也恰恰是人类体验的程序。
他童年多么惧怕基督教,最终却又趋向基督教那副最严峻的面孔。
最重要的不是治愈,而是与病疾共存。
如果有爱就足够了,那事情就太简单了。人越爱,荒诞就越牢固。
为什么爱得深刻,就必须爱得少呢?
忧伤的人有两个感伤的缘由:要么蒙昧无知,要么抱有希望。
直到死亡的边界,唐璜都不识愁滋味。从他知道的那一刻起,他便敞声大笑,让人宽恕了一切。他抱定希望的时候,就伤感不已。
然而,抱着希望生活的人,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,只因这个世界善良让位给了慷慨,柔情让位给了男性的沉默,同心同德让位给了孤独的勇气。人人都这么说:“他就是个弱者,一个理想主义者,或者一个圣徒。”
然而,对于追求欢乐数量的人,唯有效率才是硬道理。
荒诞人,就是须臾不离开时间的人。
须臾 xū yú:一会儿;片刻。
收藏,就是尽量活在过去。但是他拒不追悔,这是希望的另一种形式。他不善于观赏肖像。
有的人生来为活一世,有的人生来为爱一生。
荒诞人在这方面,也同样分身有术,不可能整齐划一。从而他发现了一种新的存在方式,这种方式既解放与他接近的人,至少也同样解放他自身。
西西弗交给人升华的忠诚,既否定诸神又推动石上山。他也一样,断定一切皆善。这片天地,从此没有了主子,在他看来既没有更贫瘠,也不是更无价值。
这块石头的每一颗粒、这座夜色弥漫的高山每道矿石的闪光,都单独为他形成一个世界。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,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。
应该想象一下幸福的西西弗。